我好心救了一个男人,他却因为救命之恩非要娶我。被慕容章纳入后宫的那一日,我看着皇后与贵妃笑里藏刀的表情,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我鼓起勇气和皇后对视片刻,下一秒,我避开皇帝伸过来扶我的手,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我趁着所有人都还蒙着,虔诚的给皇帝磕了个响头,说道。【陛下,臣妾感染了风寒,自请避居,待身子好了再来侍奉,请陛下允准。】说着我还十分认真的咳嗽起来。慕容章被我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我好心救了一个男人,他却因为救命之恩非要娶我。
被慕容章纳入后宫的那一日,我看着皇后与贵妃笑里藏刀的表情,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我鼓起勇气和皇后对视片刻,下一秒,我避开皇帝伸过来扶我的手,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我趁着所有人都还蒙着,虔诚的给皇帝磕了个响头,说道。
【陛下,臣妾感染了风寒,自请避居,待身子好了再来侍奉,请陛下允准。】
说着我还十分认真的咳嗽起来。
慕容章被我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吓得后退两步,狐疑的打量了我两眼,皱着眉掩了掩口鼻,点头恩准。
我连忙磕头谢恩,由侍女扶着退下。
我不经意的抬眼扫过上座的皇后和贵妃,只见她们眼中的没有了之前分明的敌意,甚至还略带赞许的瞥了我一眼。
我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人啊,活着还是得有眼力见儿。

1.
自封妃那日拒绝了皇帝,我被分去了宫中最偏远的一所宫殿。
一连过了两个月,我再没见过皇帝一面,而慕容章似乎也忘了还有我这么号人。
倒是宫里的其他人,对我的兴趣十分浓厚。
妃嫔们笑我不知好歹,宫人们觉得我脑子有病。
就连我的贴身侍女越冬也很是忧心,她总是时不时的暗示我。
【娘娘,您对陛下这样冷淡,就不怕陛下真的生气了吗?】
我磕着手中的瓜子,毫不在意的说道。
【随他生不生气,我救了他一命,他总归是不能废了我吧。】
【再说了,我本无意入宫做什么嫔妃,是他非得拿救命之恩做幌子,硬要将我纳妃,我都还没生气,他凭什么生气。】
越冬拧着眉,犹豫道。
【可您终归是做了陛下的嫔妃,若不讨陛下欢心,要如何在这宫里立足呢?】
我忍不住抬眼瞧了瞧眼前的小丫头,有些无奈的同她讲道。
【你是不是傻?我且问你,后宫之中,谁最尊贵?】
【皇后娘娘。】
【皇后之下呢?】
【自然是贵妃娘娘。】
我赞同的冲她眨了眨眼。
【所以,只要不得罪这两位,我们自然能在后宫活得自在,至于陛下,自有那么多的嫔妃去迎合他,取悦他,不缺我一个。】
【陛下他庇佑不了我,在这里,我们只能自己庇护自己。】
越冬拧着眉,张嘴还是想说些什么。
【可陛下他……】
我顺手从果盘中拿起一颗梅子塞进她嘴里,及时堵住了越冬的话。
我将瓜子仁一股脑塞进嘴里,拍拍手告诉越冬。
【越冬,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跟别人争吗?】
越冬咬着梅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摇头。
【我呢,自小出身就不好,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过了许多年,饿到极致的时候树皮草根什么我都吃过,所以啊,我这辈子也没别的指望,我就只想吃饱穿暖,舒舒服服的把这辈子混过去就很圆满了。】
【所以啊,陛下和皇后以及后宫这众多妃子的事情都与我们无关,我们不要插手,更不要牵涉其中,我们只要守好自己的小院儿,备好自己的一日三餐就够了。】
【方才的话,出了这扇宫门,你可切莫再说,不然连累了我,我可不会轻饶你的知不知道。】
许是见我语气虽然温和却不像是开玩笑,越冬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借着生病的借口,我躲在自己宫里逍遥了两个月,
可到底还是躲不了一辈子。
跟着传话嬷嬷走到皇后的坤宁殿的时候,各宫的妃嫔早已在殿内坐了多时了。
我低着头,想起方才路上嬷嬷教我的礼仪,笨拙的给皇后和贵妃行礼。
周围有人在低声笑我粗鄙,我只装作没听见。
【贤妃大病初愈,不必多礼了,快坐吧。】
皇后的声音温和,让人听着难以生厌。
我起身走到最角落的空位坐下,安静的听着众人说话。
【贤妃。】
突兀的一声打破了我的沉默,贵妃清冷的眼眸扫过我,状似无意的提醒道。
【休养了这些日子,身子可大好了?】
【多谢贵妃娘娘关心,臣妾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哟,皇后娘娘,既然贤妃身子好了,也该准备侍寝了吧,宫中诸多姐妹,只有贤妃还未侍寝了吧。】
【前些日子臣妾还听陛下提起贤妃呢,想来陛下也是颇为挂念贤妃的。】
话音刚落,我敏锐的察觉到周遭凌厉的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我抬眼正撞上贵妃的视线,她眼中玩味。
我立刻要起身,却在站起来的瞬间手脚一软,眼睛一闭整个人向后倒去。
【娘娘!】
我准确无误的倒在越冬怀里,听着周围惊呼。
子曰,遇到进退两难的困境,装晕永远是第一选择。
我听着皇后的声音顿了顿,试探性的叫了我两声,见我没应,她随意的摆了摆手。
随后不甚在意的差人送我回宫后带着其余妃嫔去了偏殿。
听着皇后与其他人的脚步声渐远,我微微睁开眼,却看见贵妃林挽筝正站在我面前。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不知道在打量着什么。
片刻后,我看见她嘴角不经意的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她摆弄着自己的裙摆,声音如同她的人一样清冷孤傲。
【瞧这个样子,贤妃着身子大约还是没好全呢,只是你家主子这身子也属实太弱了些。】
【本宫身为贵妃,也该帮着帝后看顾妃嫔,本宫那里有上好的灵药,待你家主子醒后,你可告诉她,若她需要,随她来取。】
林挽筝说罢又不咸不淡的扫了我一眼。
越冬抱着“昏迷”的我,着急的忘了答复林挽筝的话,我忍不住伸手悄悄地掐了她一下。
她浑身一愣,瞪着眼睛低头看我,我眯着眼睛又掐了她一下,用细若蚊吟的声音告诉她。
【谢恩,快点谢恩。】
反应过来的越冬这才连忙代我谢过林挽筝。
2.
也许是我白天去拜见皇后的消息传到了皇帝耳中。
我终于在入宫的两个月多后重新见到了慕容章。
他一身紫衣雍容华贵,银线勾勒的龙纹在月光下泛着点点银光,修长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好长。
他站在宫门前,看向我的目光意味不明。
我顿时觉得嘴里咬了一半的果子不甜了。
眼瞅着他越走越近,越冬一把将我嘴里的果子拿了下来,随后恭敬的给慕容章行礼。
我后知后觉的也跟着行了个礼。
慕容章伸手将我扶起,狭长的双眸紧紧地盯着我,他嘴角还噙着一抹笑,眼神幽深难测。
我还未说话,他便径直摆了摆手将宫人和越冬都摒退。
我看着越冬离开的背影,手心都渗出了汗。
慕容章牵着我的手,直接带着我往内殿走去。
【宋儿,孤听闻你身子已经大好了?】
男人的声音低哑,在静谧的夜间显得有些蛊惑,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呵呵呵,陛下,其实,臣妾的身子还不算无恙了,今日…….】
我一边笑着敷衍一边不动声色的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慕容章悠悠的扫了我一眼,反手将我的手腕攥紧,俯身凑到我耳边,吹了吹我的耳尖。
【今日你去见了皇后,说你身子好了,孤一听便急着来见你,宋儿,没有忘了孤吧。】
他呼出的热气扫过我的耳垂,脖颈,激得我浑身的寒毛都站起来了。
我用力挣开他的手,如同封妃那日一样,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他扫了我一眼,幽幽道。
【怎么,你又要说你染了风寒不能侍奉?】
我顿了顿,摇头哀求道。
【不是,陛下,臣妾是……臣妾小日子来了……】
【那还真是巧了?】
【是啊,陛下,臣妾的小日子每个月都不准,这个月都迟了许久了,谁想到陛下一来,臣妾的小日子就来了,陛下真是臣妾的福星。】
【……】
慕容章脸都黑了,见他被噎得哑口无言,我压制住内心的喜悦,行完礼便要退下。
可还不待我站直身子,慕容章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使劲一拽将我整个人都压在床榻之上,不顾我的挣扎,将我的双手反压在头顶。
他眼眸幽深,透着一股威压,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微凉的指尖拂过我的面颊,扫过我的脖颈,下滑至我的腰间,勾着我的腰带猛地一扯。
【陛下!】
我惊叫出声,却被他一把捂住嘴,我忍不住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可我越是挣扎,他眼底的玩味就越是浓烈,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深邃的眉眼间满是兴奋。
他伸出食指轻轻地按压在我的唇间,嗓音沙哑。
【嘘,乖儿,别怕。】
【陛下,臣妾的月事真的来了,不能侍奉陛下,还请陛下去别处吧。】
我强装镇定的劝着慕容章,他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松开我,反而低头一口咬住我的耳垂,含糊道。
【不怕,来了月事,也别的法子可以侍奉,乖儿,别怕,孤教你。】
说着他的手又要开始拉扯我的衣物。
绝对的力量压制让我有些力不从心,我正思索着实在不行我干脆直接一脚踢上去,就算死也要叫这禽兽断子绝孙。
【陛下。】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被打断兴致的慕容章有些不耐,沉着嗓子说道。
【何事?!】
【定远侯进宫了,现下正在坤宁殿中,说是有要事要同陛下商议,皇后娘派人来请陛下过去。】
我在心里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对皇后的尊敬之情在此刻到达顶峰。
慕容章神色有些不悦,压在我身上,抿着唇半晌没有说话。
我见状假装顺从的蹭了蹭他的脸颊,好意的劝诫道。
【陛下,国事要紧,陛下还是快些去吧,等臣妾小日过了,一定主动去寻陛下,可好?】
他沉沉的盯了我一眼,终是放开了我,坐起身理了理衣襟走了出去。
见慕容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龄宫,我方才腿软的跌坐在地上,有些后怕的看向门外。
慕容章打开门的瞬间,我看见一个面容清俊,一身内监打扮的宫人正站在门口。
他拧着眉往殿内看了一眼,正对上我的目光。
他紧抿着唇,眼神微冷,只是淡淡的扫过我便移开了。
过了一会儿,越冬才走了进来,见我跌坐在地上,吓得赶紧过来扶我。
我摆摆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散乱的衣襟,声音发虚的吩咐越冬。
【越冬,去烧水。】
【娘娘,大半夜的,烧水做什么?】
【我要洗澡。】
我抬手使劲的擦了擦我的耳廓。
越冬被我这突然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她看看我,又看了看凌乱的衣裳和被褥,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连忙红着脸应声。
3.
宫中的消息传得快。
慕容章来我宫中的消息不到第二日便传得满宫皆知。
所有人都以为慕容章宠幸了我,言语之间都是对我的冷嘲热讽。
我有些无奈。
昨日慕容章来我宫里统共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她们究竟为什么觉得会发生什么呢?
难不成,慕容章在她们眼里都这么快的吗?
许是昨日我对慕容章的拒绝让皇后也觉得我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此刻竟然也愿意出言帮我。
【宫中不得妄议,陛下又不是你们谁一人的陛下,大家一同侍奉陛下,心胸都要开阔些,莫做那些拈酸吃醋的蠢事。】
【再有,昨日,陛下是歇在本宫殿中,尔等不要再过多揣测,更不许因此事再出言中伤贤妃。】
说罢还十分赏脸的看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连忙站起身应和皇后。
【皇后娘娘真是好手段啊,不过寥寥几句就将贤妃哄得唯你是从的,当真是会收买人心啊,皇后娘娘与定远侯世子不愧是亲兄妹啊。】
林挽筝冷淡的声音响起,话里的火药味十分浓厚。
皇后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可林挽筝却毫不畏惧,倚在椅子上继续说道。
【皇后娘娘瞪我做什么,臣妾又没说什么,再说了,就您兄长的品行,咱们瑀朝谁人不知啊,不然,昨夜也不会累得定远侯半夜进宫求见陛下了。】
【我还听闻,陛下今日下朝后在书房发了好大的火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与定远侯世子有关呢?】
皇后面色有些挂不住,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凝重,生怕这个因我扯出来的话题越闹越严重,我连忙状似无意的说道。
【听闻今日御花园中的花都开了,臣妾原先混迹乡野,还没见过御花园百花盛放的景色,不若,皇后娘娘带我等过去瞧上一瞧吧,让臣妾也见见世面。】
被我打岔,皇后这才缓和了脸色,嘉许的瞥了我一眼。
林挽筝冷笑一声。
【贤妃不必这般着急的转移话题,这宫中岁月漫长,日后有的是你巴结讨好皇后的时候,倒也不必非得来堵我的话茬。】
林挽筝冷不丁的瞧了我一眼,我愣了愣。
皇后冷着脸,瞪着林挽筝出言训斥道。
【贵妃,本宫知道陛下宠爱你,可本宫毕竟是皇后,这里是坤宁殿,你纵有再多不满,也由不得你在此放肆!】
可林挽筝只是冷笑一声,慢悠悠的站起身。
【御花园日头大,臣妾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若是晒伤了脸,陛下又要心疼责备臣妾了。】
说罢也不等皇后的允准,径直由宫人扶着往外走,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还冷飕飕的扫了我一眼。
我有些心虚的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她身边的侍女绊倒。
我跌坐在地上,却无人敢替我出声,只能看着林挽筝淡然离去。
待她离开,皇后身边的嬷嬷这才上前将我扶起。
皇后扫了我一眼,语气淡淡。
【她是贵妃,又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就连本宫也在她那里讨不了多少好处,你且先忍着吧。】
【如今你得罪了林氏,日后在宫里她必不会给你什么好果子吃,你可想清楚了日后该如何自处了?】
我闻言抬眼看了看皇后,皇后神情冷然,美眸中却隐隐闪着得意的光。
我立刻意会,赶忙低头行礼,恭敬的说道。
【臣妾日后,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听凭皇后娘娘差遣。】
皇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抓住我的手,换上一副亲切的笑容。
【本宫就喜欢你这样的明白人,你放心,你既是妃嫔,更是陛下的救命恩人,只要你安分守己,本宫绝不会亏待你。】
【但你需得明白,这宫中,有些东西是你能得的,可有些东西是你绝不可肖想的,明白吗?】
她握着我的手腕微微收紧,传来的痛感让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顺从的点了点头。
看着皇后的身影,我有些发愣的站在原地,直到越冬上前扶住我。
她握住我有些发凉的手,担忧的看着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摇了摇头,止住她将要说出口的话。
4.
听闻皇帝突然去了御花园,皇后带着嫔妃们也一起跟了过去。
只是她没想到一到御花园,还没瞧见满园的繁花,就先瞧见了皇帝怀里的娇艳美人。
那美人一身青衣,身姿曼妙,倾城的容貌丝毫不输周围的春色。
她斜斜的倚靠在慕容章怀里,搂着男人的脖子,一只手捻起一颗莓果喂进男人嘴中,美眸流转间,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丝毫不顾周围人的神色,娇滴滴的和慕容章撒着娇。
慕容章似乎很是受用,脸上神情愉悦,抬手摸了摸女子的脸颊。
皇后气得眼尾都红了,却还是不得不假装大度的走过去,给皇帝行礼。
【臣妾参见陛下。】
慕容章只是淡淡的看了皇后一眼,随即又将视线转回怀里的美人身上,随意的说道。
【皇后来了啊,正好,这是你兄长特意搜寻献给孤的美人,孤瞧着不错,皇后给安排一下,以后,便留在孤身边伺候吧。】
说着还不咸不淡的看了看皇后,语气有些嘲讽。
【难得你兄长还能办一件让孤舒心的事,皇后差人去告知你兄长吧,就说,看在他进献美人有功的份上,宿山的事孤暂且不追究了,让他日后安分守己些。】
皇后隐忍着情绪应下。
慕容章牵起美人的手,柔声道。
【乖,走,孤带你回去。】
说罢连看也不看皇后一眼,径直越过皇后和众多嫔妃,带着人就要走。
我站在人群的末尾,低着头静等着他们离去。
可走到我面前的时候,那美人却突然站定,有些惊奇的声音响起。
【这位就是贤妃娘娘吧?】
被她突然提到,慕容章也不由得停下脚步,幽深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温声道。
【是。】
【听闻贤妃娘娘是陛下的救命恩人,娘娘真是了不起,陛下一定很在意娘娘吧,日后,我定会多向贤妃娘娘请教如何侍奉陛下,还请贤妃娘娘莫要嫌我。】
我僵着身子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
慕容章嗤笑一声,拽着美人的手将人拉进怀里,黑沉沉的眸子随意的扫了我一眼。
【你同她能学什么?你要侍奉孤,孤自会亲自教你,不必浪费时间在旁人身上。】
美人娇嗔一声。
我依旧垂着脑袋没有说话,听着慕容章带着美人走远。
正当我要站直了身子的时候,慕容章却突然停住脚,像是想起了什么,回首看着我冷声道。
【你是琴川人,孤身边有一个新来的内监也是琴川人,日后,他便跟着侍奉你吧。】
说着他随意的招了招手,一个高挑的身影从一旁走到我面前,恭敬的给我行礼。
我看着他的眉眼微微一愣。
这不是那日叫走慕容章的那个内监吗?
见我有些出神,那美人悠悠出声。
【怎么,贤妃娘娘莫不是傻了?怎的不谢恩啊?是对陛下的赏赐有什么不满吗?】
我回过神,立刻给慕容章谢恩。
慕容章只是冷冰冰的瞥了我一眼,而她怀里的美人却是意味不明的看着我笑了笑。
5.
自那日过后,宫中突然多出了一个秦美人,并因为尤得皇帝宠爱,短短一月之内就从美人晋为贵嫔,还赐了封号为柔,掌管一宫。
奇怪的是,往日最喜欢吃醋的林贵妃此刻却安静得很。
众人都纷纷在猜测林贵妃许是憋了个大招等着那位贵嫔。
可我却是一点儿多余的心思也分不出去关心这些。
自从慕容章派给我的内监到了我宫里,这段时日宫里简直是没半分安生日子过了。
我看着满宫的宫人侍女正顶着日头,齐刷刷的站在我宫里扎马步。
我忍不住问道。
【方内监,你这是做什么?】
背着手直挺挺的站在一旁监督的方如晏循声回首。
他一身湖蓝锦衣,长身玉立,清俊凌厉的面容在日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出尘,虽然是内监,却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气势,有股莫名的贵气流转于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像是与生俱来的一般。
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折腾了多久,方如晏的额间与鬓角都渗出了一些细汗。
他清澈深邃的双眸看向我,慢慢走到我面前,清朗的声音如同玉笛一般动听。
【娘娘,臣在操练娘娘宫中的宫人。】
我皱眉。【操练?】
底下的越冬立马带着哭腔抢先同我说道。
【是啊,娘娘,方内监今早卯时就将我们全都叫了起来,跑步,然后一直在这里扎马步,娘娘,您救救我们吧。】
【是啊,娘娘,救救我们吧。】
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响起,我忍不住看了看方如晏。
只见他神色不变,淡淡说道。
【早起操练有助于增强体魄,延年益寿,是于人有益的。】
我看了越冬一眼,只见那小丫头疯狂的朝我使眼色,我有些为难的劝道。
【嗯……咱们处于深宫,又不上战场,不如就算了……】
【不行。】
还未等我说完就被方如晏出声打断,他静静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
【不止他们,还有娘娘您,自明日起,也得一起。】
【哈?】
我瞬间愣住,难以置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
【听闻娘娘总是体弱,为了增强体魄,娘娘得跟着我们一起练。】
我连连摆手,严词拒绝。
【不可能,我不要,绝对不!】
方如晏沉默的看着我,突然轻声道。
【难道娘娘不想早日好起来吗?娘娘总是不好,陛下又怎么会来呢?】
他爱来不来,我巴不得他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来。
我再次严肃的冲方如晏摆了摆手。
【不必了,我的身子我有数,若是好不了便就让我一直病着吧,我也不需要增强什么体魄,我只求在这宫里安安稳稳的度日,旁的我什么都不想,所以方内监,你还是放过我吧。】
方如晏静默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了眼,带着些笑意的点了点头。
【好吧。】
我接收到越冬的眼神,继续说道。
【那他们……】
【他们不行,虽说娘娘宽厚,但这里是深宫,娘娘既说想在宫中安稳度日,那么防人之心不可无,宫中的治理也该抓严些,宫人令行禁止,有助于自保。】
他又恢复成不苟言笑的模样,神情十分认真,使得这一番说辞说下来竟让我觉得莫名的有些许道理。
我沉思一番,走到越冬面前,对着大家说道。
【诸位,方内监说的有礼,如今长龄宫中的各项事务皆有方内监治理,大家还是听方内监的吧。】
说罢,我回头看了一眼方如晏。
他浅笑着点了点头,十分满意的样子。
我匆匆回到寝殿,突然发觉有些许的不对劲。
不对啊,这长龄宫的主子是我啊,怎么搞得好像方如晏才是主子一样。
6.
柔嫔因着宠爱,在宫里的风光一时无两。
嫔妃们嫉妒她,却又不敢招惹她。
是以,柔嫔突然来我宫里的时候,我正端坐在凉亭里被方如晏教训。
只因为我中午贪凉多食了两碗冰酪,午间又嫌闷热不肯回榻上就寝,非要在这水中凉亭打地铺,方如晏瞧见了,愣是生生停下手中的事务,端着一堆大道理同我纠缠半晌。
明明我才是他主子,可自打方如晏来了长龄宫的这几个月,我就如同个稚童一般,被他处处管着,偏他每次教训我时说的道理我又无法反驳。
我无数次的怀疑,慕容章将他派来我身边就是为了折磨我的。
我听的耳朵打茧,本就困顿的精神更加疲累。
明明互不相识,我却在看见柔嫔的那一刻,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滋味。
【柔嫔,你怎么来了?】
还没等柔嫔出声,我就抢先朝她打招呼,说着还特意指给方如晏看。
方如晏顿了顿,看了一眼门口的柔嫔,随即冷淡的行了礼。
我看着方如晏终于停下了他口中的养生健体之论,长长的舒了口气。
柔嫔慢悠悠的走到凉亭,略微敷衍的给我行个礼。
我出声问道。
【柔嫔今日怎么来我这里了?可是有何事吗?】
柔嫔轻笑着。
【也无事,不过是臣妾有些无聊,娘娘也知道,这宫中人人都记恨我,没有人愿意同我聊天,所以,臣妾就只能来找贤妃娘娘了。】
我悄咪咪的想要趁方如晏不注意,将碗中最后一口冰酪喝完。
可刚摸到勺柄,碗就被人整个端走了。
我呆愣的看着站在我面前的方如晏,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臣方才说了,娘娘是女子,再热也不可贪食寒凉之物。】
我有些生气,我好歹也是一个妃,怎么连吃个东西的自由都没有了呢。
柔嫔笑着出声道。
【方内监说的也不无道理。】
我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柔嫔和方如晏之间的气氛总有些微妙。
可方如晏没有多说,甚至都没有看柔嫔一眼,端着我的碗就走了。
罪魁祸首走了,我一腔的闷气无处撒,有些无理的撒在了柔嫔身上。
我坐在栏边,看着躲在荷叶底下偷凉的鱼儿,语气不善的问道。
【你也知旁人不待见你,那你怎知我就待见你呢?】
【因为臣妾与娘娘一样,都是为皇后娘娘效力的人。】
我拨弄荷叶的手顿了顿。
柔嫔笑着坐到我身边,说道。
【臣妾本名秦淮,是轻水楼的一名歌姬,后来得定远侯世子赏识,替臣妾赎了身,又将我送入宫中,臣妾这才有了如今的风光日子,所以臣妾愿意以性命来回报皇后娘娘。】
我皱眉,【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柔嫔俯身到我耳边。
【娘娘,臣妾有身孕了。】
我一惊,皇后那个脾气居然会容许别人怀上身孕呢?
柔嫔看着我低低一笑,拉着我的手摸上了她的小腹。
【娘娘,您信不信,这孩子才不到两个月,却能成为林挽筝的催命符。】
她语气温柔似水,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下月初七,宫中要举办中秋家宴,届时,贤妃娘娘要帮我,用我这孩儿的性命去杀了林挽筝。】
我将手抽了回来,站起身就要走。
柔嫔却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
【娘娘您别无选择,皇后娘娘说了,您若是不识抬举,那这谋害皇嗣的罪名便也有您一份。】
我脚步一顿,不自觉攥紧了手心。
柔嫔见我不说话,笑眯眯的站起身,摸着肚子从我身边走过。
走到宫门口还回过头,给我投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烈日当空,灼热的阳光普照着整块大地,池塘里的鱼躲在荷叶的庇护下一动不动。
我将那片遮阴的荷叶折断,看着那条打盹的鱼被日头灼烧得四处逃窜却找不到一块遮阴的地方。
我沉默的看了它许久,许久之后才将手中的荷叶倒扣在湖面。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时,世上之事,我从不曾拥有选择的权力。
7.
不知是不是因为午间多吃的那两碗冰酪还是因为下午被柔嫔威胁一番给气着了。
我躺在床上,肚子疼的像是被人生生拿刀刨开了一般。
越冬守在我的床边,看我疼的死去活来,她也跟着我急的满头大汗。
如今是子夜,长龄宫离太医院太远,派去请太医的宫人去了好久也没回来。
我疼的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
直到有一只手搭在了我的手腕,又摸了摸我的额头。
手心温暖干燥,暖烘烘的,带着一股奇特的力量,让我莫名的有些心安。
耳边有交谈声响起,我有些听不清。
恍惚间只听见关门的声音。
我微微睁开眼,朦胧间看见一个清隽的男子身影坐在我的床边,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甜香,不腻却让人着迷,我觉得那个味道分外熟悉。
我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抓那抹模糊的身影,刚抬起手就被人抓住。
【睡觉怎么还是这般不老实。】
那男子似无奈的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好听。
他将我的手塞进被子里,又从旁边拿过一块帕子敷在我的额头。
我感觉到他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隔着被褥轻轻地揉着。
帕子上的热气蒸得我的视线更加模糊,腹部传来舒适的力度让我不受控制的坠入了深深的梦境之中。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我一睁眼就瞧见慕容章坐在我的床头。
我惊坐起身,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瞧见领口整整齐齐的才松了口气。
慕容章不知道在我床头坐了多久,见我醒了,他皱着眉训我。
【你还是八岁孩童吗?来了月事还敢贪凉?你长没长脑子?】
说着他就要探手过来,我赶忙避开他的手直挺挺的躺倒在床上。
慕容章抓了空也没生气,反而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我往屋里扫了一眼,却没看见越冬和任何人,偌大的寝殿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我攥着被褥的手心都渗出了汗。
慕容章似乎对于我的惊恐十分乐见,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我的耳边,邪魅的看着我幽幽道。
【宋儿,你可知,孤昨夜听闻你不舒服,在这里守了你一夜,你要如何报答孤啊?】
他靠我靠得很近,我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默默地移开了头。
龙涎香霸道浓烈,带着一种强势的侵占,让我觉得十分的刺鼻。
我不由自主的怀念起昨日朦胧间闻到的那股馨香。
我拉起被褥掩住口鼻,只留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看着慕容章。
他伸手想要拉下被子却被我死死地拽住,他有些不悦。
【宋时微,你这是做什么?】
我眨眨眼,闷着声音说道。
【陛下……臣妾……臣妾还没洗漱呢。】
慕容章愣了愣,随即大笑着坐起身。
【娘娘,柔嫔来了。】
方如晏清冷的声线从门外传来,像是给了我一根救命稻草。
我连鞋也顾不上穿,穿着中衣就连滚带爬的从床上下来,忙不迭的打开了寝殿的大门。
因为着急,连外裳也没来得及穿,方如晏看了我一眼,随即有些僵硬的背过了身。
我暂时顾不上他,赤着脚就冲出殿外,一把抓住柔嫔的胳膊,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柔嫔被我弄得不知所措,我抱着她,在她耳边说道。
【陛下在这里,我求求你,把他带走,只要你把陛下带走,你说的那个忙,我一定帮你。】
柔嫔看了我一眼,还不得她说话,慕容章就慢悠悠的从我的寝殿里出来了。
【柔儿,你怎么来了?】
听见慕容章的声音,柔嫔立刻换上了一副娇媚的表情。
【陛下也在啊,臣妾不知道。】
【陛下也知道,宫中的姐妹都不怎么待见臣妾,幸得贤妃娘娘随和,不嫌弃臣妾,所以臣妾便只能来多叨扰叨扰娘娘了。】
我笑着摆摆手,立马接道。
【不叨扰不叨扰,多来多来。】
慕容章只是笑了笑。
【也是,宫中也就贤妃性子最是随和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搭在柔嫔身后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她意会,扭着腰肢走上前挽住慕容章的胳膊,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慕容章先是愣了愣,随即笑意绽开,十分宠溺的看着柔嫔。
【好啊,孤的柔儿真是争气,正好下月宫中要举办中秋家宴,到时候一并宣布这天大的喜事。】
柔嫔靠在慕容章怀里,悄悄地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看着满脸笑意的慕容章抱着柔嫔大步离去,我才是彻底的松了口气。
一大早就看到那个煞星,一整日的心情都被毁了。
我正要回寝殿,一转身就看见站在我身后的方如晏,被他吓了一跳。
本就心情烦躁,我皱着眉看他,有些想骂人。
方如晏毫不在意,他手上拎着我的鞋。
他撩开裙袍,单膝跪在我面前,将鞋放在我的面前。
【娘娘信期已至,地上寒凉,不可赤脚。】
我满腔的野火突然就熄了,有些出神的看着他轻柔的替我将鞋一只一只穿好。
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脸,偏着头也只能微微瞧见他的侧颜,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高挺秀丽的鼻梁,还有浓密的眼睫。
我有些微怔,一股强烈的熟悉感从心底蔓延上来,就像眼前的画面,我曾见过千次万次。
我克制不住的俯身,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面颊,只是手还没有碰到,他就直直的站起了身。
我的手顿在半空,他起身的瞬间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甜香。
方如晏转身想走,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男人的手腕纤细,骨感分明,肌肤十分细腻,我忍不住摩挲了几下。
他一愣,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一把将手腕抽回,像是被我轻薄了一般,连看也不看我,强装镇定的转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红彤彤的耳廓有些出神。
8.
中秋家宴,整个皇宫都十分热闹。
慕容章宴请了群臣,打算在这个喜气洋洋的日子宣布柔嫔有孕。
只是还不等他说出口,柔嫔的孩子就没了。
鲜红的血浸透了柔嫔月白色的衣群,她倒在慕容章怀里,看着慕容章满脸怒容。
她面色惨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鬓角滴落,但她眼中却有一股看不透的痛快。
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唯独皇后和林挽筝依旧端坐着,脸上不见一丝慌乱。
我放下手中的糕点,正要起身时,方如晏拉住了我。
他目光沉沉,拉着我的手心有些发凉,他似想说些什么,可半晌也没做声。
我只停了一瞬,随即拂开他的手。
皇后身边的嬷嬷跟着侍卫长抓着一个慌张的小内监走了出来。
【启禀陛下,这小子在后厨鬼鬼祟祟,臣抓到他时,他正裹了细软准备出宫。】
【臣觉得此人可疑,便抓了他,果然在他的包裹里搜到了还没用完的堕胎药。】
慕容章眼神阴鸷。
【你是哪宫的人?!】
小内监吓得哆哆嗦嗦的,连头也不敢抬。
嬷嬷见状连忙说道。
【陛下,老奴知道,老奴见过他,此人是瑶华宫的人。】
此言一出,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林挽筝身上,可她只是轻笑一声,淡淡的瞥了皇后一眼。
老嬷嬷回头看了我一眼。
【贤妃娘娘也见过的,娘娘可证明,此人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人。】
慕容章的目光顺着落在我身上,我按照约定,走到台前,看了那小内监一眼。
【陛下,此人却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人不错。】
慕容章沉默了半晌,偏头看向林挽筝。
【可今日之事与贵妃娘娘无关。】
我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人都听见。
皇后顿了顿,没想到我会临时改了说辞,拧着眉扫了我一眼,我跪在地上接着说道。
【启禀陛下,臣妾黄昏时丢了一只镯子,在寻找途中无意间撞见此人与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交谈,他们压着声音,臣妾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但臣妾看见嬷嬷临行前给了此人一包粉末以及一块出宫玉牌。】
皇后拍着桌子站起身,气急败坏的指着我。
【你胡说!】
一旁的定远侯世子见状也拍着桌子站起身,指着我破口大骂。
【若是陛下不信,嬷嬷说撞见此人要出宫,大可搜一搜他身上的出宫玉牌是否是皇后宫中的便可得知。】
我毫无畏惧,目光直直的与慕容章对视着。
他眯着眼打量着我,挥了挥手。
他身边的内监得令,果然在小内监怀里搜出了一块玉牌。
慕容章摩挲着玉牌上的坤宁殿三字,气得扬手就将它摔碎在皇后面前。
玉牌碎裂,溅起的碎片划伤了皇后的脸。
【皇后德行有亏,谋害皇嗣,罪不容诛,自今日起,幽禁冷宫,无召永不得出。】
皇后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陪了十年的夫君,他看她的眼神嫌恶,连听她辩解的机会都不愿给她。
见到妹妹落难,定远侯世子忍不住,掀了桌子就要冲上来抓我。
我站起身,看着张牙舞爪扑上来的定远侯世子。
有那么一瞬间,我捏紧了袖中的匕首,想着他伸着脖子就这样扑过来。
然后,我一刀就能割断他的咽喉。
一双手从身后伸出来抓住我,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将我整个人裹进怀中。
又是那股淡淡的甜香,我忍不住在他的胸前蹭了蹭,将自己的神思从迷离的幻境中拉了回来。
【许世昭!在孤面前,你胆敢放肆!】
慕容章面色阴沉,冲上来的禁卫军将许世昭死死的按在地上。
【来人啊,许世昭殿前失忆,御前动武,视为大不敬,自今日起剥去一切封赏,定远侯教子无方,自今日起收回兵权,贬为庶人,以表惩戒。】
我冷冷的看着被按在地上死死,恨不得活吞了我的许世昭。
十足的蠢货。
定远侯手握兵权,又日渐势大,慕容章这样疑心甚重的人,早就容不下他们了。
偏偏这两个蠢货还不自知,自己将把柄送到别人手里,活该有此下场。
察觉到慕容章投来的视线,我不动声色的推开了方如晏。
待慕容章走后,林挽筝慢悠悠的走到我身边,赞许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9.
柔嫔自从没了孩子,慕容章对她的宠爱也不复从前,六宫转眼之间又恢复成瑶华宫一宫独大的局面。
我带着从林挽筝那里得来的灵药去找柔嫔。
失了宠的嫔妃在宫中受尽白眼,可柔嫔毫不在意。
她坐在亭中弹着琵琶,一身缟素,青丝半垂,没有当初的繁华。
我摒退周围的宫人,将药瓶搁在桌案上,她抬起头与我对视,相顾无言。
【柔嫔,保重身……】
【叫我秦淮吧,娘娘。】
秦淮出声打断我的话语。
我顿了顿,随即说道。
【秦淮,莫要伤心。】
她却像是听到什么荒谬的笑话,看着我笑道。
【我为何伤心,娘娘,我活了二十个年头,今日,是我最痛快的时候。】
她将手中的琵琶放下,拿起桌上的药瓶,轻笑道。
【娘娘,许家倒了吗?】
我沉默着点点头,将皇后与定远侯一家的下场如实告知,秦淮听完只是大笑出声。
【好啊,好啊,也不枉我埋伏算计一场。】
【你为什么恨许家?】
秦淮突然沉默下来。
她不言语,我亦不做声,秋风吹动发丝,遮去她大半容颜,她敛着眸静默许久。
【娘娘,您今日是来送我一程的吗?】
我看着她手里捏着那瓶我带来的毒药,没有说话。
【我知道自己命数已尽,不过,在死前能看见许家抄家灭族,我亦瞑目了。】
【娘娘,死前能得您相送,秦淮别无他憾,娘娘不必觉得愧疚,我愿意用我的命去帮助您换取林挽筝的信任。】
【只是娘娘,死前,可否再陪我说说话呢?】
我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静等着她。
秦淮笑了笑,轻柔的声音不似从前尖锐,直到此刻,我才信了她确实拥有一副好歌喉。
【娘娘,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您是谁。】
我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心。
她笑了笑,语气眷恋的说道。
【您知道东虞吗?】
【东虞是我的故国,我原本是东虞的一名歌姬,故国亡灭之后才辗转流落到了轻水楼。】
【娘娘,您问我为什么恨许家,您知道吗?东虞亡国那日,我亲眼瞧见了定远侯许伯钦带兵破开了我们的都城城门,而我的亲人好友,在那场屠杀之中,一个不剩。】
她的声音哽咽,秀丽的眉头紧蹙,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娘娘,您见过漫天的血色吗?他们屠城的那一日,满地的血水将泥土都染透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红的土地,红到让我时至今日都不敢再去回忆片刻。】
【那是我的国,是我的亲人好友,我怎么能不恨,每一个苟且偷生的夜里,我都恨不得将这些狗贼屠杀殆尽,饮其血,啖其肉,可我做不到,我拼上性命,最终也只能换来如今的结果。】
我垂下头,看见她如青葱般的十指轻轻地摩挲着瓶身。
我听见她压抑克制的哭声,又听见她酣畅淋漓的笑声。
只有我,坐在原地,沉默无言,甚至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她抬起手,将毒药一饮而尽。
血从她的嘴角滑落,在素白的衣衫上开出一朵又一朵艳丽的花。
她望着东面,目光缱绻。
我揽住她即将倒下的身躯,她的头靠在我的颈窝,笑得满足。
【您不要为我伤心,以此身报国,我心足矣。】
【我身死后,求您忘却我,却不忘东虞。】
视线被泪水模糊,却一滴也流不出来。
我像是麻木了,抱着她逐渐冷去的躯体,就那样一直坐到了日落。
直到林挽筝出现在我视线。
她看着秦淮僵硬的身体,笑的得意。
【很好,贤妃,本宫就知道,你是个做大事的人。】
【在这后宫里,狠得下心的人才有资格与本宫为伍,算你识相,今后,好好地帮扶本宫,待本宫坐上了后位的那一日,必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说罢,也不等我回应,林挽筝满意的转身离去。
我看着她纤瘦窈窕的身影看了许久,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
我摊开手心,指甲掐入血肉留下血淋淋的伤口,我将掌心按在地上摩擦着,粗粝的地面将伤口磨得血肉模糊。
10.
我踏着浓重的夜色摇摇晃晃的回了宫。
方如晏正站在宫门口,他臂弯里搭着一件披风,不知道等了多久。
月华皎皎,披洒在他身上,称得他面如冠玉,更加的清冷出尘。
我看着他快步走到我身边,一边走一边皱着眉说道。
【入秋之后,更深露重,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将披风披在我身上,披风被他拿着许久,沾染了些他的气味,还是那股熟悉的香味。
我忽然很想问问他那到底是什么味道。
只是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出声,我就感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寝殿里只点着几只蜡烛。
方如晏坐在我的床头,撑着脑袋在打盹,微弱的烛光照亮了他半张脸。
我看着他手腕处那道淡淡的疤痕,想要伸手摸一摸。
抬起手却发现自己整个手掌都被纱布裹着。
我正出神时,方如晏醒了。
我与他对视片刻,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我举起的手放下,又替我塞了塞被角。
【都受伤了,你还不知道安分一点?】
我沉默的看着他,突然问道。
【你为什么不叫我娘娘了?】
方如晏顿了顿,没说话。
【你应该称呼我为娘娘。】
方如晏沉默下来,我直直的盯着他,不知过了多久,烛火跳了跳。
【方裕安,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告诉我?】
眼前的这个人与我一同长大,相知相许,即便如今改头换面,我也早该认出来的。
我突然厉声质问,看着他那张完全陌生的脸,我压抑许久的情绪像是突然被撕了个口子,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方裕安,你这个蠢货!】
【你为什么要进宫?!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既然活着,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方如晏低着头,好半晌我才听见他的声音。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目光炯炯,含着和我一样的痛楚,他抓住我的手,像从前一样轻唤我的名字。
【云祈,别怕。】
这个盛载着着我痛苦过往的名字,我已不知多久没听过。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像是和煦的春风,抚平了我内心的躁动。
我的眼泪侵泄而出,一颗又一颗,止不住的下落,打湿了我的衣襟,也打湿了我掌心的纱布。
我举起我的手给他看。
【裕安,我杀人了,我亲手杀了我的子民。】
【你知道吗?她只是一个歌女而已,她本不用背负这些的,她可以好好过完一生的,却愿以死报国,她至死都在为我,为东虞着想,而我,却亲手杀了她。】
【她躺在我怀里,一点一点的冷却,我却连一滴眼泪都不能为她而流。】
【裕安,我守不住我的国家,也护不住我的子民。】
方如晏伸手将我拢进怀里,轻拍着我的背脊,像儿时那般哄道。
【不是你的错,北玳侵我国土,屠我百姓,是他们的错。】
我想死秦淮死前的目光和话语,痛苦的推开方如晏。
【日后,我的双手还会沾染更多人的血,踏过无数的尸体,我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成为嗜血的恶鬼。】
【我不想,可我却别无选择。】
方如晏抓住我的手,掌心温暖。
【你不会的,阿祈,我守在你身侧,必不会让你坠下去,你只管做自己的想做的事情。】
【纵然前路千难万险,终有我陪着你,所以,别怕。】
他的声音轻柔,怀中温暖,明明是安慰的话语,却让我觉得痛苦万分。
方裕安是天生的医者,我犹记得他儿时曾言,此生所愿,便是游历山河,看遍世间医书,救治那些因贫穷而不得医的苦难众生。
他不该被困在这里的,这是我的背负,不该成为他的命运。
我清楚的知道,他救不了我,这世间已无任何人可以救赎我。
我终将沉沦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11.
慕容章来我宫里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虽然每日夜里也不曾留宿在我宫里,但白日里,他时常来我宫里一呆便是大半日。
还总是有意无意的召方如晏上前服侍。
此事很快就传到了林挽筝那里,听说林挽筝在宫里发了好大的火,就连当天晚上慕容章去她宫里都吃了闭门羹。
为了稳住林挽筝,我一日三次的往瑶华宫里跑,躲开了慕容章,这才勉强让林挽筝消了气。
可这样的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也许是越得不到就越想要。
在林挽筝那里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慕容章像是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我也是他的嫔妃,而且还是一个自进宫后还未侍过寝的嫔妃。
当晚,我看着坐在我面前始终不肯离去的慕容章,轻声提醒道。
【陛下,天色已晚,陛下该走了。】
本文来自知乎
《无意为妃》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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